2012年6月8日 星期五

走過寫作是詛咒的年代

(06-08-2012宥娟)


400年的殖民史,儘管台灣面臨不斷被殖民的痛苦處境,然而台灣人還是在艱難的血汗中,發展出屬於台灣人的骨氣和人格!而台灣終究要走向獨立,越是見證台灣精英的偉大人格,這份信念就越發強烈!連結每一位為爭取臺灣意識台灣主權的台灣先賢吧!把血和淚印入心中,為台灣建國而努力,要讓他們的血淚不會白流!要讓台灣人可以實現真正的理想,要讓台灣人擁有真正的民主、自由和主權!

晚上到景美人權園區上課,今天人權講堂的課是靜宜大學臺灣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彭瑞金主講的:葉石濤文學使徒,「讀書有罪」。聆聽教授精研且精闢地在短短兩個小時之內濃縮葉石濤的一生,內心為台灣人坎坷的命運感到深深的疼痛,又為台灣人堅韌不屈的生命力感到無比的驕傲!
「台灣文學反應了台灣的土地和人民的真實生活,從日治時代以來,台灣作家始終堅持與人民站在一起,覓取更佳的民主、自由的生活。我這一輩子立志要為為建立台灣文學而奮鬥,這種堅定的信念,使得我脫離了名利之爭,只寫我願意寫的東西。」----《葉石濤全集》,〈自序〉
主持人向陽教授說:「台灣需要好作品寫出台灣精神,文學、藝術和哲學則是建構一個國家精神的三項要素,我們要很感恩很慶幸有葉石濤老前輩為我們受難:見證台灣的228事件, 1951921日,26歲,時任台南市永福國小教師,在白色恐怖統治下受株連(同事歐陽文早一年被捕,其後54年未再謀面),葉老遭「保密局」逮捕。依《檢肅匪諜條例》第九條以「知匪不報」罪名判刑5年,「陷身」囹圄3年後假釋。出獄後,無法再回到原來的小學教書,為了謀生而不斷在鄉下代課,文學創作生涯因此中斷將近15年。一生在囚禁和監視中埋首長夜,就是為了替台灣留下屬於自己的本土文學,這實在是台灣之福!」
葉石濤鍾肇政並譽為「北鍾南葉」,經歷過從日文到中文書寫的艱辛歷程,在白色恐怖時期坐過三年黑牢。他一生創作不懈,他的「台灣文學史綱」被視為戰後台灣文學最重要的理論建構者。
先生出身台灣台南市白金町(打銀街)。16歲即以一篇日文小說〈媽祖祭〉獲得日本作家西川滿的賞識,受邀成為其所主持之《文藝台灣》的編輯,然而,卻因為不認同西川滿養尊處優,把文學當遊戲的紈褲子弟風格而選擇離去,因為那不是他所追求的人生,他認為他是有使命的,有責任的文字工作者,是他發言講話的工具。
1947年,在台南教書的葉老正值文創高峰,主筆《中華日報》的日文欄,戰後靠著閱讀《紅樓夢》學習中文,克服語言的斷裂、改用中文寫作,在228事件之後,包含葉老在內的許多知識青年依然保持著知識份子對社會的關心,基於追求新知,了解時代的理想,為追求民主自由和法治社會,以讀書會的型態作為人際網絡的連結,來落實關心社會的生命熱忱,卻遭遇蔣介石由於恐共、仇共以及為鞏固政權而布下的天羅地網,蔣介石以他的殘暴獨裁,摧殘了他與台灣無數精英以及文化!
在縮尺一比四千萬的世界地圖上
我們的島是一粒不完整的黃鈕釦
鬆落在藍色的制服上,
………
我的手握住如針的我的存在
穿過被島上人民的手磨圓磨亮的
黃鈕釦,用力刺入
藍色制服後面地球的心臟
                  ----《島嶼邊緣》,1-3行、27-30/陳黎
成千上萬無辜青年在白色恐怖中遭受誅連九族的無妄之災,許多人無故莫名被捕,詩人柯旗化說:「台灣是一個監獄島」。葉老曾說:「不管我如何謹慎行事,或是如何畏頭縮尾,這場時代風暴依然不會放過我。」
1951年,葉老因「知匪不報」罪名被判刑5年,1954年因蔣介石連任總統而特赦,坐牢3年。出獄後,工作、親友、鄰居都避而不見,後來終於找到台灣省自來水台南分處工友,當時經常到路邊攤喝小酒的他,一天被以前的學生看見,學生說:「老師,您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讓葉老決定回到教職,但因為無法回到原來的學校教書,為了謀生只能而不斷代課,後來考上台南師專,卻因為有「案底」,被派到羅東偏遠的原住民部落教書,晚上只能睡在課桌椅上面。因此文學創作生涯中斷將近15年。他發出悲鳴說:「其實在台灣這種狹窄的乾坤裡夢想搖筆桿維生,等於是自投大苦網,憂患、痛苦、頹喪、潦倒等血和淚交錯的艱辛日子接踵而來,來得我一輩子被迫生活在貧窮、徬徨、自我虐待的陷阱裡。作家本來猶如一隻吃夢為生的夢獸,他哪裡知道這個夢獸也需要靠麵包生活,而麵包並非中日做夢就可得到的呀!」
然而他猶如一隻不死之鳥,在生命的苦難中浴火重生,為台灣本土作家「像受難的使徒背著沉重的十字架。」為台灣文學發出了鏗鏘有力的宣言--「台灣意識」!
後來重新回到文學創作的葉老,一共創作了150篇小說,其中有22篇是關於白色恐怖,1965年開始,葉老基於對台灣文學的責任,替本省籍作家彙整鄉土文學史,1977年完成台灣鄉土文學史導論,完成了他的堅持,他說:「台灣的鄉土文學應該是『以台灣為中心』寫出來的作品;換言之,他應該是站在台灣的立場來透視整個世界的作品,…….他們應該具有根深蒂固的『台灣意識』,否則台灣鄉土文學豈不成為某種『流亡文學』?」寫作台灣鄉土文學史是他牢外苦刑的精神出口,更是為台灣人建構的屬於台灣人的精神史,他說:「我一共有兩份工作,明的是教書,可是夜晚是我打仗的時候,雖然過程不快樂,充滿悲傷,但是我卻度過了漫漫長夜而從沒有沮喪,因為台灣的辛酸和苦難須要被認識!」
這樣一位16歲即嶄露頭角,非常有可能是國際級的文壇巨星的優秀青年,卻必須面臨語言、文化的一再斷裂,以及失去自由的人身痛苦,但他卻將一生背負的台灣苦難化為人權精神的養分,他說:「知識分子有話要說,不惜代價,一定要說!」
就如主持人向陽教授在最後結語時充滿敬意地說:「儘管被很多人批評他的鄉土文學是搞分離主義搞台獨,儘管宋澤萊批評他是『老弱時代的老弱文學』,這一切,儘管心如刀割,葉老都隱忍了下來,堅毅地完成他身為台灣文學使徒的使命,忠實保存了台灣文學史,葉老一點也沒有辜負台灣人!」
作為一位作家,葉石濤先賢實踐了自己對作家的要求:「那便是作家要認真生活,刻苦過日,孜孜不倦地寫到死。簡言之,作家必須是人道主義者,奉獻和獻身是最佳唯一的報酬。」他曾說:「上天既生下你為作家,你無可逃避,這是你的命運,你必須走完這條舖滿荊棘的路直到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