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0日 星期二

向核電大金剛說再見

(01-10-2012林俊義)



60年代以前,科技的本質乃為「全人類造福,促進世界進步」的崇高理想發展,因此,科學是人類的資產,是公開的、是客觀的,科學家是祟高的。
不幸,自70年代後,科技的本質產生了大變化,再也不朝著「全人類造福,促進世界進步」的崇高理想發展,而變成軍事化、秘密化、政治化、商業化及企業化。換言之,科技的成果就變成了商品,變成受政治控制的事務,並以秘密化來保護其成果,且資源大量朝向軍事武器的發展。科技 成果的利潤大都由科學家、國家、企業來享受,至於科技產生的負面影響,都置之不理,後果由社會大眾來承擔。
各種科技成果變成商品化後,其目的不再是增進人類福祉了,而只是個人、企業及國家的圖利工具而已。科學家已變成國家機器及企業集團的高級員工。科學秘密化後,科技成果的真實受到懷疑,科技產品可以受到企業的擺佈和控制,社會大眾與企業界形成資訊不對等的關係,前者終成科技的受害者。核電技術即為一例。

當政府與科技集團產生利益共犯結構時,核電政策的決策就不再民主了;核電一旦發生災難,政府與核電公司明知與社會大眾擁有資訊不對等的關係,即可言所欲言、為所欲為;為了利益,不把人當人的政策即視為當然啦。
反核是為了反獨裁
反核是為了反獨裁」是為了反政治獨裁者,以如此危險的發電科技,只為其經濟成長率,或私人、集團的利益,不經人民的同意下,強制推動下,所發出的怒吼。
這樣的政治獨裁產生的核能發電政策,全民一定要站出來反對。一樣的,一堆科技官僚、企業主等在意圖假借核電的「專業」,掩蓋擺佈資訊,以逃避公眾的監督,這種科技獨裁,全民也一定要站出來反對。
 我受科學哲學、科學政治學及科學社會學的影響下,瞭解科學研究的成果並不代表其為真理。任何科學研究的結果只是暫時性可能有效的資訊,不是 永遠的事實,更談不到是真理。科學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端看科學家的良知及其動機是否純良。但一般人民並不瞭解科學,他們只以為科學家都是對的,科學家都是值得敬佩的。這就是為什麼政府、企業都會找來科學家背書,以增強其政策、廣告的說服力。科學商業化後,不是所有科學家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
我膽敢說,這三十年來的科技辜負了社會,令人民失望。
科技都有正反兩面的後果。不經評估,即貿然應用而造成負面影響的例子多如牛毛。火力發電科技雖被應用已近百年,但非全無負面的影響。火力發電產生二氧化碳、二氧化硫、二氧化氮,造成空氣污然,危害人體健康。五十年來,科學家才發現二氧化碳是本世紀最大生態災難的來源:氣候變遷,地球暖化的罪魁禍首。
預測未來30年將會產生整個地球的生態體系的災難。火力發電科技竟然是未來地球及生命永續存活的罪魁。
60年代殺蟲劑、除草劑的發明被認為是人類 「綠色革命」的救星。半世紀後卻留下了生態危機,人人自危。
核電科技未經評估,即大力推廣至今已歷經半個世紀了。福島一廠的浩劫應是世人反省思過的時候。
另一個與核電發展分不開的迷思,即是經濟成長率GDP(國內生產總值)作為經濟發展的指標。經濟成長(economic growth)率與經濟發展(economic development)的目的是不同的兩回事。
首先,我們得瞭解經濟發展的最終目的,是要追求一低碳經濟、生態多樣性的維護、全民的福祉。什麼是進步? 財富的意義?幸福是什麼?社會經濟平等、公義是什麼?這些問題是經濟發展必須問的問題。GDP的成長率只問高低,只要越高越好,而無價值觀的目的。
我認為 GDP什麼都測量了,只不測量那些讓生命活得有意義的項目。
尋找測量幸福的指標…
生命的品質與GDP 的成長率是不對稱的,GDP愈高,只是對社會1%的人是有益的,對環境品質,99%的人是有損的。難怪諾貝爾經濟得獎人Amartya Sen說,「GDP是個誤導人的指標,我們一定要找一個測量幸福的指標。」
 台灣政府不在追求「經濟發展」,而只是在追求「經濟成長率」。核電發展也為此目的而服務。經濟成長只是把餅做大,並不保證財富的公平分配,結果使有錢人更有錢,形成巨大的貧富與權力差距。當有權力及財富一旦集中在少數人手中時,他們只會推動為自私的科技及其他政策,而忽略對大多數人可能造成的後果。
聯合國有一個評估指標:人類發展指數(Human Development Index, HDI),但還是無法真正測量經濟發展的現實。但願一個為全民、為環境,為生命品質、幸福的經濟指標,早日實現。
人類生活的核心價值,不應只用「利潤」為絕對標準價值。如果只以利潤、效率來思考,人類的道德倫理將不復存在。
而核電廠存在,正是上述結果的明顯例證。核電政策在為經濟成長率、利潤、效率的背後所帶來的傷害,不是我們可以用任何方式彌補回來的,所以社會不應該全然以利潤、效率、成本為優先。核能電廠的存在,迫使政府、執政者及企業把民主、公平、正義的價值通通拋諸腦後,把人生命的價值等遺忘。
珍視生命價值…
我們應該追求的是生命的價值觀。何謂生命價值觀?生命價值觀包括所謂兩大項:Pathos Ethos
  1. Pathos(情愫表達):一個社會的教育是要培養人的情愫表達的能力,激起人對生命的感傷、憐憫、謙卑及慈悲的精神,以待自己及他人。
  2. Ethos (道德情操):教育培養人感受到生命道德的困境、掙扎、震撼、憤怒的情操和精神,使社會形成一個集體的文化、精神風貌,為不公不義的現象發聲。
 這些常被忽略的價值觀是一個社會文化的根與深度、是非公義共識的來源及人道解決問題的共識。
 這種生命價值觀的堅持,就是「小即美」的作者E. F. Schumacher 為什麼確信「推動核能發電等於是從事經濟活動,好像是不把人當人,不把生命當生命的政策」。他又說「只以政治(利害)、經濟(利潤)為考量,而忽視人文學科the humanities:宗教、哲學、文學及藝術所培養出我們的生命價值的話,那麼任何的思考、行動及政策,都是缺乏倫理道德的。」
 現在哈佛大學也把『正義為何』當成重要的探討課題。
大家都同意核電廠危害很大,卻又不反對,那我們的生命價值何在?一旦有核災,還會有真善美存在嗎?套一句美國著名人文學者Martha C. Nussbaum在「Not For Profit: Why Democracy Needs the Humanities(不是為利潤:為什麼民主需要人文價值)一書所提到的觀點,殘害民主、人生命價值觀最嚴重的就是一切為了利潤的想法。
 因此對核電發展的政策,我們不能只以技術的層次來作為反核的唯一原因。主政者、「專家」、「專業」及官僚們都只要以技術的 理由來與社會對話。
「核安是我們最關心的項目。我們會邀請外國專家來評估,如果核安不通過,我們不會進行商轉」。這些說詞都以技術層次來欺瞞社會。
我認為從心底深處擁有生命價值觀的反對理由最最能打動人心。除了生命價值觀的認知,尚有宗教等的其他理由。
 一、 宗教:
信仰基督教的信徒相信宇宙、地球及美麗的大自然是上帝創造的,並託付給信仰者管理維護的責任。基督信仰者是美麗大自然的管家。看到福島一廠對生命大地的摧殘,還能忍心擁核嗎?佛教的放生,如以愛護生命的價值視之,教徒應對福島災難對生命、土地的摧殘,亦應興起由衷的慈悲。
二、土地認同:
對一個土地的認同不是因為你擁有土地的權狀。土地是地球大自然經億萬年形成的產物,使我們的祖先能夠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代代相傳到我們的手裡。可以說是上蒼賦予人的禮物與應許。它的價值不僅在於豐富的大自然資源,還有塑造人類歷史意義的人文價值,好叫住在其中的人民找到自己的文化及民族身份、集體記憶及歷史使命,並代代相接的血脈感
感受土地認同的住民絕不希望看到他的土地受到可怕科技政策的摧殘,特別是從一個不認同這塊土地的政權。
三、生態倫理:
我們都是自然界生態體系的一部分,有生態倫理才不會只以利潤為先的恣意開發及破壞,才有守護土地生態的決心。我們要對生命及自然的敬畏; 我們要感受到生命及自然的壯闊、燦爛及多樣而驚嘆(wonder); 我們要體會到生命及自然奧秘的啟示。如此,讓我們擁抱親生命及自然的科技,向摧殘生命及自然的核電大金剛說再見吧!
四、未來倫理:
未來倫理讓我們了悟,土地是我們暫時向祖先借過來的; 未來倫理要求我們要好好照顧,還給我們的下一代。這是我們傳統的智慧。如此,怎忍心看著可對土地摧殘持續萬萬年的核電科技,而不反對?
五、政治經濟文化:
福島核災發生後,大家才發現日本核能發電政策是政黨、政客、上下院議員、政府官員、核能工業、營建財團等長期以來形成一利益及利害共犯結構的結果,核災發生的成因。
在這集團的「核能村」裡,利益彼此分享,利害相依。自1973年,日本十家電力公司聯合會募到約183億日圓給長期執政的自民黨。東電公司就在「核能村」的文化裡有恃無恐地培養出老大傲慢的個人、組織文化。這就是福島一廠是人為的因素造成的主因。
「都是因為錢啦!」一位上院議員感嘆地說。「福島浩劫是人為,不是地震及海嘯的結果,」日本前首相菅直人如是說。
 台灣核四已建造二十多年了,還尚未完成。其中弊案連連,台電也有恃無恐地無視法令及裁罰,逕自核發並辦理千餘項設計變更,輕忽核能安全如同兒戲。媒體不斷地驚報嚴重安全缺失事件,檢舉核廠基座營建偷工減料,核安監督委員會委員上書檢舉十大結構問題,不少委員辭職不幹;管制台電上司的原委會官員相繼辭職抗議等等。但見上至總統、行政院長、立法院、監察院、司法單位等噤若寒蟬,無聲無息,好像都沒發生什麼事。但見立院核四增加預算時,執政黨委員也多無異議通過,我才恍然大悟,不就像日本的政經文化嗎?
亟待完成「台灣環境基本法」…
 總而言之,台灣並沒有發展核能發電的本錢及條件。核能是不安全、不永續、不經濟及缺乏人及生命價值等的發電科技,能夠越快越好完成「台灣環境基本法」第23條要求的非核家園,這是全民所樂見。
民進黨的非核家園政策可以再加速,國民黨的核能政策是反非核家園的,仍堅持核能是安全的自欺欺人政策。我個人無法認同,也希望全民起而反之。
「反核是反獨裁」,台灣才會有一綠色能源政策曙光的再現。我們的子孫才能享有一美麗、安全、永續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