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12日 星期五

商業空間容不下表演藝術

 (08-12-2011一心)
皇冠小劇場

早上,接到舞團行政雅婷的電話,要去看《idance Taipei國際愛跳舞即興節》可能的演出場地。

為了策劃這個十一月初的重要活動,舞團老早就訂了「皇冠小劇場」的檔期,但因為今年三月在台中阿拉Pub一場大火,燒出了公共安全的疑慮,「文建會」在進行表演館所總體檢後,經營了27年的台灣劇場老字號「皇冠小劇場」,遭北市「建管處」發文警告說「使用項目不符原登記的辦公場所」,而宣布暫停營運。

這場火燒出的,其實不只是公共安全的問題,更揭開了劇場長久的困境-「小型劇場空間與實驗性表演空間的使用於法無據。」

負責人平珩表示:「皇冠小劇場」雖登記為辦公大樓的皇冠大樓地下樓,但所有消防安檢都合格,「廿多年以來劇場幾次設備整建,政府也都有贊助。」建築法規歷年來多有修改,但從當年登記到如今,從來沒有小型劇場空間的相關使用規則可循。

這段時間,平珩諮詢過建管處、文化局,也與建築師討論過,發現若要讓「皇冠小劇場」合法化,可能必須改登記為商業空間,但是,『我這邊作的是表演藝術,不是八大行業。』」(參見《登記不符 皇冠小劇場恐吹熄燈號》2011-06-02 中國時報 汪宜儒/台北報導http://www.coolloud.org.tw/node/62459

今天我們要去洽談的場地,位於台北市信義區,是一個典型的商業空間,目前還在整修中,預計於十月初開幕。他們寄給舞團的profile上寫著,這是「台灣首創結合購物商場之文創展演中心」,位於一整棟購物商場的七、八樓,有兩個廳,1廳佔地800坪,規劃可容納2,050席位,2廳佔地105坪,360席位,我們有興趣租用的是2廳。

從來沒有想過使用商業空間,但因為其它表演藝術常用的場地,檔期早已排滿,而這個場地,經過表演藝術聯盟的牽線,說願意提供比較優惠的場租。看完場地被告知,所謂的「優惠場租」,是一天四萬五(原價一天15萬),然而,舞團可以負擔的標準大概是四天四萬五吧,彼此的認知相去甚遠。商業空間的目的,本來就是在「營利」,以成本及收入的差額來計算,而藝術表演所帶來的,是「質」的改變,無法計量。
他們在profile上,自我定位為「文化x藝術x潮流x娛樂x展覽=多元文創展演中心」,「多元」、「文創」兩詞,真的是被廉價地濫用了。
消費文化的本質,是在餵養局部收縮膨脹的欲望,而藝術,是在喚醒全身收縮膨脹的體驗,是在挑戰人們習以為常的思考模式、價值觀念。要在重視潮流與娛樂性的消費市場中,去迎合大眾口味,卻又善巧地引導提升大眾的敏感度、覺察力、主動思考性,而不失足跌落名利的追逐中,真的很困難,恐怕需要大師中的大師,才做得到。

晚上,去捷運的路上,在松山菸廠門口巧遇Shai,可能有一年沒見了,他正要進去看威廉佛塞的展覽,我本來打算周六才去看的,但決定跟隨當下的流動,與他同行。

五號倉庫裡,是結合了裝置與現場演出的作品《無處又遍處》,舞者布羅克.拉部藍茲連續四周,周四到周日、下午四點到八點,不間斷地與裝置互動四小時,每場的開始,會從上一場的結束接著進行,所以,作品本身是持續進行的,十六個時段合起來才算是一場完整的表演。
我們到達的時候,還有大約十分鐘的演出。前幾天,在替布羅克翻譯即興舞蹈工作坊時,他說:「感覺這裡的觀眾好像期待表演者為他們做什麼,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看。」

這個作品,揭示了創作的過程,而非以傳統的演出形式去滿足觀眾的期望。

當接受《表演藝術雜誌》林亞婷專訪時,布羅克說:「跟創作過程比起來,滿足觀期望的幾十分鐘表演簡直是微不足道。」他特別提到,「專注力是讓這部作品產生作用的關鍵;高度的集中力和自己在裝置裡的一舉一動深信不疑,也只有這樣才能讓篇幅這麼長的作品發揮真正的效果。這種的集中和專注也會讓觀眾產生回饋:當初2005年在紐約這部裝置作品首演時,到最後真的有觀眾會連續參與。他表示參與過一次的演出就永生難忘,至今身體仍記憶猶新。他也期待這次來台北演出的一個月,與當地觀眾碰撞出另一種體驗。」

我想,真正的藝術,會讓一個參與者,從此改變看待生命的眼光。

看完所有的展覽,Shai問,如果是一個沒沒無名的人、而不是舞蹈國王威廉佛塞,做了一模一樣的作品呢?我們還會有一樣的看法嗎?

有名也好,無名也罷,每個藝術作品,都是一種邀請,接受邀請的你、我,永遠有權利、也責無旁貸地,主動去豐富這個藝術的體驗。主動性及平等性,就是藝術之所以不同於商業行為的關鍵之一,藝術領域裡,不會有「付錢的人是老大」,或者「你要來滿足我」諸如此類的態度。創作者、表演者、觀者、策展人,我們一同來體驗、學習、思辨,每個人,都願意為最真最美最嚮往的生命負全責。